团里刚宣布了任职命令，教导员就跟了过来，和连长、指导员说：“让你们的副指导员去猪圈值班去吧，该你们连的干部去值班了。”连领导无话可说，默然同意。于是，我这个准副指导员就到猪圈去上任了。

　　全营五个连队的养猪场都建在一起，每连一个战士负责本连的养猪场，平时主要是管理和养殖，除大的训练和学习外，这五人基本不参与连队工作。所以，为了保证这五个人在管理上不失控，营里实行干部带班制度，五个连队的干部轮流值班，一月一换。为了不至于影响连队工作，带班的都是连里的排长。所以，这次营里让我这个刚领到命令的副指导员去值班，连领导感到意外，我本人更感到意外。连领导过来给我说：“去吧，就一月时间。在那也不错，没有其他杂事，管好那五名战士，不要出什么问题就行了。”我没说不想去，也并不是没有去过，所以，我说：“去就去吧。”于是，整理铺盖，收拾用品，搬了过去。

　　说是养猪场，其实并不大。每个连队也就十来头猪，最多的也不过二十头。五个连队的猪在一起集中喂养，四周是围墙，所以，都把这个地方叫做猪圈。干部带班这一个月，我们都也习惯地称为猪圈修行。僧人在寺院修行，道士在观内修行，而我们是军人，只是在猪圈内带班，称为“修行”，实是贻笑大方。然积已成习，皆妄说之，姑妄称之。

    说是带班，其实只是负有监管职责，五名战士的具体管理，还是由其所在连队具体负责。所以，在猪圈带班，就没有多少具体事务。因此，有充分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
　　不能让青春的美好时光在懵懂中度过。学习学习再学习，充实充实再充实，于是，我借助这个大好时机更进一步去充实自己。我把主要的精力用在了看书学习上，看累了，就出门散散步。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，北望天山，南望沙漠，无遮无碍，苍茫空阔。有时偶尔也能看到雄鹰翱翔于蓝天，白云停滞于山巅。便觉一切世事纷繁，都付于茫然。

    一天上午，我正在看书，教导员过来检查工作，走到我跟前，问我看的啥书，我递给他看，是《东周列国志》。我在书的扉页上写有一句话：“识时务者为俊杰，通机变者称英豪。”这好像是这本书里面的一句话，具体出自哪里我忘记了。教导员随便翻了一下，最后指着那句话问：“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？”我笑了笑，无语。教导员说：“你越看越成书呆子了。”我把他送出门外，回来后仔细斟酌领导的话。但思来想去，始终也没弄明白。有一次连长过来随便看看，无意中说了一句：“不要光低头干活，更要常抬头看路。读那么多书，读成书呆子了，有什么用？”听了这话，我心里更是莫名其妙。

    除了看书，我有时还练习一下毛笔字，偶尔写上几张，挂于室内，给这猪圈的值班室也增添一点文化的气氛。虽然写得不好，但也孤芳自赏，聊以自慰。一天晚上，团政治处的副主任和一名干事过来查铺。副主任看了字，问我：“是你写的吗？”我说“是”。副主任又问：“平时都看啥书？”“也没有看啥好书。”说着，我就把过来值班时随便带来的几本书拿给他看。有《易经》、《道德经》、《东周列国志》、《古典文学大观》等等。副主任只是随便看了一眼，并不翻我的书，随后又问：“这里很清静，怎么不写点东西？”我说：“我没有写过，写不好。”“可以试试，边学边写。”“那试试看吧。”我说。走时，副主任说了一句话，说：“要好好地反省自己。”我心里迷迷糊糊，无言以对。回来后躺在床上，思来想去睡不着。教导员说我“书呆子”，连长让我“抬头看路”，副主任让我“好好反省自己”，我有什么错吗？我哪地方做得不对吗？我的工作没有尽职尽责吗？我一直这样想着，失眠了。

　　副主任说这里很清静，其实并不如此。这里是猪圈，白天晚上都有猪叫，时不时地还有轻风送来的猪骚味和猪臭气。本来值班时间是一个月，可我在这里已经是三个月了，还没有让我换班的迹象。我问连领导，他们说：“营里还没有通知。”不通知就不通知吧，我只管在里面好好“修行”。

　　读书是枯燥的、寂寞的，在这无声的枯燥和寂寞中我销蚀着我的青春，也正是在这无声的销蚀中，我感悟着工作中的学习和学习中的工作之快乐。对于所遇到的一切，都只能去坦然地面对，而不是消极地回避。

　　无聊的时候，也吹几首歌曲，品笛声悠扬，弹几下吉他，聆琴声铿锵。

　　一天早上，刚上班，我才往值班室一坐，指导员就过来对我说：“政治处打电话，让你到政治处宣传股报到。”我感到意外，说：“什么意思？”“政治处让你过去，在那上班，你可以发挥你的长处，正适合你。”指导员说。刚把指导员送走，教导员也过来了。他一看到我就笑眯眯地说：“上一次副主任过来看到你写的东西了，想让你到政治处去，说政治处现在正缺人，到政治处宣传股，正好工作学习两不误。”“我行吗？”我问。“行不行的，边学边干嘛！多向老干事请教请教，把以前的文件多看看，很快就会上路了。”顿了顿，教导员又说，“去了之后，营里这边的工作多照顾点，多宣传宣传。营里早应该把你向团里推荐推荐，不该让你在这里那么长时间。”教导员这么说，我也得表表态：“我虽然到政治处去了，但还是从咱营里出去的，平时还会想着连里和营里的工作。如果没有营里的推荐，团领导怎么会想到我？我应该感谢营连两级领导的信任和推荐。”

　　教导员走了之后，我坐下来静静地想，到底是领导早有安排，还是我半年的修行“出了成绩”？我越想越不明白，越想越感到“不要光低头干活，更要常抬头看路”这句话的深奥。

　　不过，在这以后的日子里，我时常想起这句话，并且用这句话来要求自己，受益良多。

　　原臷于《周口日报》2012年2月1日

    作者简介

    朱法勇，笔名天山雪莲，男，汉族，河南商水人，生于1968年1月，本科文化，中共党员。1986年10月入伍到新疆，2000年8月转业到商水法院，历任书记员、宣传科科长、研究室主任，工作之余在报纸、杂志、网络媒体发表散文、杂文、诗歌等四十余篇（首），散文《家雀》荣获第四届“中华情”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银奖。现为周口市作家协会会员。